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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阿爺的智慧【一更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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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氏從來都是個能屈能伸的,即便耍小性子, 也只是對著陳大河的時候。在朝著陳家人低頭之後, 王氏便知道即便是這點小性子, 以後她也沒有資格耍了。先低頭了就是先低頭了, 即便王氏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錯了。

王氏都丟了好大一個臉, 更莫說王家人了。

王父怒氣沖沖地過來,垂頭喪氣地走了。他原以為來陳家可以問罪,結果, 陳家人根本不安常理行事。

那和離書, 恰恰是戳中了王家人的死穴。女子過得向來比男子幸苦些, 更遑論是被休的女子。王氏年紀已經不小了,又生養過兩個孩子, 若是真同陳大河離了, 往後便是能嫁出去, 也肯定不會嫁到什麽好人家。王父和王文勝深知這點,故而除了低頭,別無他法。

出了陳家之後, 王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,忽然覺得疲憊不堪。

“爹, ”王文勝不忍父親這般頹然, 自責道, “是我沒用,是我一時沖動,非得跑回來告訴妹妹這事。”

連累了妹妹差點動了胎氣不說, 還叫父親憂心至此,更重要的是,王家以後在陳家面前,哪裏還能擡得起頭來,都怨他。

王氏搖了搖頭:“不,是為父不中用,不能庇佑兒女。”

王父知道女兒只要低了頭,收斂收斂脾性,以後也不是不能和陳大河好好過下去,可是憑什麽?憑什麽他王家的女兒就要給陳家人低頭?

想著秋後的鄉試,王父忽然下定了決心。

王家父子二人離開之後,陳阿奶便叫李氏扶著王氏回房了。本來依陳阿奶對孫子的關心程度,該是自己先扶進去的,只是方才鬧了這麽一大出,她也早就筋疲力盡了;況且,王氏方才的話叫陳阿奶心裏也不是個滋味兒。

她不像陳有財,能看得那麽清,陳阿奶從未想過王氏會惦記二房的財產。那可是她二兒子一點一點掙回來的,更她王氏有什麽關系?

陳阿奶覺得心被傷到了,反正她暫時是不大想理會王氏的。

李氏認命地扶著人回了房,不多時,陳大河帶著周大夫匆匆趕過來。雖然嘴上不說,可陳大河卻也一直惦記著妻子,尤其是回來之後聽娘說了,王氏已經服軟,爹也只當作先前的事兒沒發生,從今往後一筆勾銷。

陳大河這才松了松心神,既然已經過去了,妻子也知道錯了,那往後,總該能好好過日子了。

唯有小周氏不尷不尬地站在外頭,進退兩難。

猶豫了一會兒,那周大夫轉眼已經從三房裏頭出來了。小周氏趕緊走過去,面上關切地問了一句:“周大夫,裏頭的王氏怎麽樣了,這動了胎氣可有什麽要註意的地方?”

周大夫皺著眉:“瞎說什麽呢,只是累了罷了,哪裏還動了胎氣。”

一大家子的人火急火燎地將他叫過來,結果啥事也沒有,周大夫這會兒脾氣也說不上好。

小周氏被罵了反而沒生氣,更殷切了幾分。賠笑著寒暄了兩句後,方才恭恭敬敬地將周大夫給請走了。可前腳人一走,後腳她便跑到陳有財身邊攛掇:“有財叔你可聽見了?周大夫都說了,王氏壓根就沒有動胎氣,她這分明是耍咱們的。”

陳有財壓根沒什麽反應:“事情都過去了,還計較那麽多做什麽?”

小周氏一臉驚疑地看著陳有財。都過去了?剛才有財叔可不是這個態度來著,說連和離書都寫好的人是哪個?這樣大的事兒,合著王氏隨便認個錯就能翻篇,那和離書豈不是白寫了。小周氏不相信:“有財叔,您就真的這樣放過王氏?”

丁點兒懲罰都沒有?

“她還懷著我陳家的孫兒,敲打敲打,便足夠了。”

“那先前的咱們說的婚事?”小周氏提醒。

陳有財笑了笑:“自始至終,都是你一個人再提,我何曾說過什麽了?”

小周氏再不明白自己被耍,那就太蠢不過了。她望著陳有財,有些生氣:“即便是我說的,可有財叔您也沒反對啊。我話都放出去了,您這回兒要是反悔的話,那趙寡婦怎麽辦?”

“什麽怎麽辦,你又未跟別說提起趙寡婦的名字,旁人如何知道會是她?”陳有財可不管著這堂侄媳婦,說到底,還是嫌棄小周氏蠢,連話都不想跟她多說,“有這個功夫跟我磨嘰,不如早作打算,去別家轉悠轉悠,說不定還能找到什麽合適的。家裏還有事,不多留你了。阿年,送客!”

正在看熱鬧卻被點到的阿年:“……”

她不敢反抗阿爺的命令,幾步走到小周氏跟前,仰著頭道:“堂伯母,走。”

小周氏憤憤地跺著腳,不用阿年送,直接轉身離開了。她算是明白了,自己這是徹徹底底地白忙活了一場,到頭來什麽都沒有,反倒跟王氏結了死仇。

哼,等著瞧,得罪了她還想過什麽安生日子,做夢!

小周氏怒氣沖沖地走了,阿年想了想還是跟了過去,不是為了送小周氏,純粹是為了把院門關上。再回來時,忽然瞥見阿爺將手裏的和離書給撕了。

發現阿年在偷看,陳有財還瞪了她一眼:“看什麽看,還不回去,大熱天的站在太陽底下不嫌曬啊。”

阿年搖了搖頭,不嫌的,有熱鬧看。

陳有財不想跟孫女說太多,今兒的結果他極滿意。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想讓那夫妻倆和離,只是為了給王氏一個教訓,從眼下的結果來看,王氏儼然是受教了,只是能保持多久,陳有財也不大知道。

再說,畢竟給陳家生了一雙兒女,他也不能真將人給趕回去。

陳有財也轉身回屋了,去尋陳阿奶。他方才發現老妻面色有些不大好,怕她真被傷了心。

阿年等陳有財走後,才一步一步挪到後院的角落裏。她方才見到了,阿爺把東西撕了之後就是仍在了這處。找了一番,果真找到了那一團紙。阿年如獲至寶,小心翼翼地打開。紙被撕成了七八片,不過阿年只花了一點功夫便拼好了。

展開一看。

“八月中旬,買鹽:三十文……”

“……?!”

阿年驚地張大了嘴巴,她覺得自己發現到了什麽秘密,然而阿爺已經走了,阿年也沒有可以嘚瑟的人了。

掃了一圈,阿年的目光停在院子裏的醜兒身上。她覺得自己不能叫這和離書背旁人看到了,這是她跟阿爺兩個人的秘密。

醜兒看著阿年往自己這邊走過來,激動地眼睛都濕潤了。這些日子它被拴在外頭,每日風吹日曬的,可憐極了,連頭上僅有的幾根毛都掉光了,徹底變成了一只禿頭大雁。

它滿心以為阿年是過來帶它回去的,等到阿年停在它面前的時候,還撲騰了兩下翅膀,期待無比。

“啪嗒”一聲,阿年將紙團仍在醜兒跟前,木著臉:“吃。”

醜兒盯著紙團看了半晌,又看了看阿年,驚悚地往後退了好幾步。

然而該吃的東西還是得吃的,尤其是它面對的那個人是阿年的時候。

將手上的紙團徹底消滅之後,阿年方才冷酷無情地走了。那日之後,阿年覺得三嬸好像變了一個人,比過去沈默寡言了,家裏裏裏外外的事兒也都搶著做,絲毫不必才懷孕的時候,連做個飯都推脫著不願意動手。若是碰上阿年,那態度也不是往日可比了,就如現在這般。

阿年聽著王氏挺著肚子同自己道歉,覺得渾身不自在。

她也跟陳阿奶一樣,記著王氏說過的,惦記著二房家產的事。阿年又不是聖人,只聽她說兩句好話,道個歉便能一筆勾銷的。

眼瞧著王氏還有再說,阿年迅速地掙來了她的手,還刻著壓著力道,不敢傷了王氏:“三嬸你坐著,我還有事。”

“又說什麽胡話,家裏還能叫你做什麽事?”

“挑水。”阿年回得一本正經。

“可我方才見那水缸早已經被挑滿了水。”

借口沒了,阿年楞了一會兒,還是逃開了,她寧願把水缸裏的水倒出來,然後再重新挑滿,也不願意在這兒陪著王氏聽那些不由心的話。

阿年知道那些都不是真心的。

人走了,王氏臉上的笑遲疑了一瞬,隨即同剛走出來的陳阿奶道:“阿年是不是還在怨我啊,連話都不願意同我說了。可是我已經道了歉了,阿年還想讓我怎麽樣呢?”

陳阿奶隨口道:“你一個做嬸子的,跟她計較什麽?”

王氏一楞。

“阿年不懂事,你還不懂事麽,她愛怎麽想就怎麽想,愛做什麽便做什麽,反正她說話做事向來沒有腦子,這麽多年,一直都這樣。”陳阿奶乜了兒媳婦一眼,“以前也沒見你埋怨阿年不理你。”

也是,畢竟王氏以前從未將阿年放在眼睛裏過。

每每她和阿年對上,自己還總偏幫著王氏呢,如今看來可是白幫了。陳阿奶哼了一聲就離開了,她現在怎麽看王氏怎麽覺得糟心。還敢惦記大河的東西,多大的臉!

見陳阿奶走了,王氏才慢慢拉下臉。不一樣了,一切都很以前不一樣了,連婆婆也開始護著阿年。要知道,在這個家就數婆婆最不看重阿年,眼下卻為了阿年教訓起了她。看來在這個家,她連阿年都比不上了。

長此以往,這個家哪裏還有她說話的份兒?

王氏從來都不是個心甘情願低人一頭的主,她雖知道自己的境況,卻也沒有鬧騰,這麽一段時間勤勤懇懇得做事兒,照顧一家老小,漸漸的,倒也叫陳家人心軟了。到底挺著大肚子呢,總為難她也不好。也是陳阿奶最先軟和了態度,全了王氏的臉面。

只是安穩的日子沒過多久,縣衙忽然派人傳來了消息,今歲的秋稅,比往年重了將近一倍!

消息傳來的時候,莫說陳家村,連同周圍幾個縣城都是哀嚎一片。百姓的日子本來過得就苦哈哈的,如今一下子加這麽多的稅,這不是逼著人去死嗎。

京城皇宮。

張鐸進紫檀殿時,遠遠地便聽見皇上在發怒。偌大的宮殿,唯留下一道暴躁至極的怒吼,昭示著主人的不滿與憤怒。

“一群沒用的東西,都給朕滾!”

一陣悉悉索索過後,張鐸擡頭,便看到五六個兵部官吏從裏頭出來,個個都戰戰兢兢,生怕發出什麽動靜再招來怒喝。

張鐸不禁想起了韓公望,幾月前深受隆恩,被委以重任的兵部尚書,昨兒卻被當廷杖責四十大板,徹底丟了尚書一職。然張鐸卻沒有什麽好幸災樂禍的,他只關心皇上。

喜怒不定,任意賞罰,剛愎自用,這並不是一個明君應該有的模樣。

正思慮間,裏頭傳出一道聲音:“張太傅為何還不到?”

張鐸提步進去,行至大殿中央,方才磕頭請罪。

蕭承衍看著下頭跪著的張鐸,目光覆雜。他也愛賢才,可若是這賢才事事與他作對,百般阻撓他行事,繞是蕭承衍對他再看重,心裏也不免生了幾分不喜。

“今日朝中一事,張卿可有何要說的?”

張鐸便知道皇上召他必定是為了此事。他本不願駁了皇上的臉面,只是:“皇上,您初登皇位,人心尚且不穩,眼下正是收攏人心的好時機,如何能加重秋稅?”

張鐸憂心忡忡:“再者,去歲冬時多地爆發了雪災,這一波未平,實在不易另起波瀾,百姓最是念舊,元宏年間便有永不加稅的詔令,如今皇上貿然更改,恐怕有礙於皇上的聖名。”

“夠了!”蕭承衍皺著眉,不喜他總是這一套,聽得他不耐煩,“那張公倒是說說,若不征稅,何來軍費征平山西那群逆賊?我堂堂大齊,皇室正統,難不成還要看著那山西的逆賊為虎作倀?”

“詔令以發,此事不容更改,張太傅還是少操些心。”

張鐸聞言,知道皇上絲毫沒有聽進去他的話,眼下他能做的也唯有一聲嘆息了。當初元宏帝失蹤時,皇上便時時憂心;如今元宏帝完好無損地現身太原,更是徹底激怒了皇上。

皇上雖聖明,可每每遇見元宏帝一事,總會過於激進,一如此次執意加重賦稅,執意攻打山西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等會我會把71章的內容換回來,大家刷新一下就可以看到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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